01

这是一个折叠的中国。

“要不要结个婚？”，在上海云锦东方三期认购现场，黄牛熟练地拉郎配，撮合排队的人做“一日夫妻”，——随时结婚、随时认筹。

尽管连对方名字都不清楚，但这并不影响大家一起组队“打新”，“摇中立赚2000万”、“和高考一样可以改变命运”的宣传语太过于诱人。

“千万不要来跑网约车！”，从山东济南，到广东东莞，到海南三亚，到湖南长沙，再到四川遂宁……最近多个城市拉响网约车饱和预警，有些城市网约车日均接单不到10单。潜台词就是：满了，另谋出路吧。

一夜之间，“大不了去开滴滴”、“轻轻松松月入过万”的时代已一去不复返。

如果说“假结婚”认筹上海豪宅，是改变命运，那跑滴滴则是向命运妥协，这个行业充斥着破产老板从头再来、单亲宝妈自立自强、北大硕士认清现实等各色故事，它曾是不少人的“避风港”。

只是，如今港都快挤成海了。

2021年，滴滴上市前发布过一份数据。从2020年3月到2021年3月，滴滴在国内有3.77亿活跃用户和1300万年度活跃司机。而到了2022年3月至2023年3月，滴滴在国内的活跃司机数量变成了：1900万。短短2年时间，滴滴司机数量暴涨了600万。

2022年我国城镇新增就业也就1206万人，谁看了不说声：原来中产阶级的尽头真的是滴滴。

另一组来自全国网约车监管信息交互平台统计的数据显示，截至2020年10月31日，全国共有207家网约车平台取得网约车平台经营许可，各地共发放网约车驾驶员证254.5万本、车辆运输证105.9万本。

但是到了今年4月30日，机构数量跃升到了309家，发放的网约车驾驶员证540.6万本、车辆运输证230.0万本。

两年半时间，入局的平台多了102家，发放的网约车驾驶员证多了286.1万本。

这个“避风港”内已经是暗流涌动，不再平静，抢单激烈程度比考研考公还要惨烈。

考研的竞争比，4:1，平均4个人抢一个学位。

国考竞争比，61:1，平均61个人抢1个岗位。

网约车的竞争比，136：1！

最近网传一张网约车订单图显示，46张订单，参与竞争的司机高达6273个。

在网约车司机面前，考研考公都得把“苦”字吞回去了。

为了限制人员涌入网约车行业，有些城市直接在办证环节开始喊停了。

比如今年4月海南三亚市宣布暂停网约车车辆营运证办理，5月湖南长沙市也宣布暂停办理网约车车辆营运证。

网传某市在网约车驾驶员从业资格考试报名环节提醒，因为考的人太多了，考场不够用，要考试得排队等4个月以上。

02

当代“骆驼祥子”，活得可能比祥子还要辛苦和努力。

老舍先生小说《骆驼祥子》里提到，来到北平的祥子做了车夫，他的目标是攒够100块钱，买一辆属于自己的黄包车。他不抽烟，不喝酒，不撩妹，没有任何不良嗜好，无论刮风下雨，每天坚持出去拉车。他详细规划了自己的目标，只要每天攒一毛钱，咬牙苦干，三年就能攒够。而三年如一日，他真实现了自己的目标。

可以看到，祥子拉车不仅能维持生计，还能三年攒一辆新车钱。陶孟和《北平人力车夫之生活情形》还提到，人力车夫每日实际跑车时间两三个小时。人力车夫每人每日能赚五角四分。

而当代骆驼祥子们为了维持生计，“每天出车14小时（充电吃饭1-2小时，实际运营12小时）全月无休，时薪35，每天收入420，月收入12600，成本支出5000，净收入7600。”知乎上一位自称是网约车司机的网友@边界 分享道。

清华大学两年前一份调研报告显示，网约车司机每日平均工作时间为 11.05 小时，每周平均出车时间为 6.45 天。有约 27.38%的司机每天工作 12-16 小时，甚至超过三分之二的网约车司机一周出车7天。

看似灵活自由，实则比大厂员工还拼命。难怪中国老板去越南开厂会不适应，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中国人更勤劳自觉的员工了。

前两天微博的热搜#越南人打工不卷逼疯中国老板#讨论度很高，其中提到，一个中国老板去越南开直播带货公司，发现越南打工人不加班，十点慢悠悠上班，十二点“哔”就去吃饭了，午休到两点才起床，四点半公司沙发上坐满了闲聊的人，一到五点半就齐刷刷冲进地库骑车下班……

这工作节奏，难怪人家拿着每个月2000多块钱的工资，“每天都是很开心的”。

而当代祥子们却是另一种光景。《IT时报》报道，一位网约车司机16分钟内发起了58个订单，发现竞争司机竟达到了1300多名。接单难，耗时长，车多还拥堵，有时候可能一两个小时都接不到一个订单，以前正常一天都能有三四百收入，现在有些司机直接降到一两百。

如果算200元12个小时，那开网约车平均时薪仅有16.6块，工厂拧螺丝的时薪也在16-18块之间，麦当劳兼职时薪也已涨到了17.8元。

此外，当代祥子还得承受另一个潜在风险——“骆驼祥子那会出车祸至少不会出人命，网约车司机一年三四十万公里、早晚夜高峰从不缺席，还有时间就是金钱的压力，很难完全避免事故，除了误工的经济损失，人没了才是最可怕的。”@边界提醒。

可就是如此苦逼的一份工，涌入者源源不绝，对应的网约车用户规模却在下降。

2022年，中国多了114万人开网约车，但同时也少了1600万人坐车。

从全国范围内来看，4月份，全国网约车订单数为7.06亿单，比3月减少了1000万单，单车日均订单量已经滑到了10.2单。

为什么疫情放开后，大家出行需求增加了，反而打车的少了呢？

看看年后各个城市挤爆的地铁和满大街飞窜的小电驴，你就知道答案了。

03

悲观者永远正确，乐观者永远前进。人们对寒意的感知是一致的，但也只有中国人对赚钱有这么强烈的渴望。

今年，不仅是网约车大军人满为患，外卖大军、地摊大军通通都人满为患，全员搞钱的热情将灵活就业市场推向高潮。

前阵子广州传出过外卖骑手爆满的消息，人们托关系走后门挤破脑袋想当外卖员（你没看错，不是公务员）。

今年美团在北京放出50万个外卖骑手岗位，原计划要投入1亿元招聘，没想到预期中的用工荒没有到来，50万个岗位光速饱和。

据统计，截止到2022年，美团骑手有624万人，饿了么有骑手114万人。占据外卖市场大半江山的两家企业，骑手总人数达到了738万，实际数量比这还要高。仅在2022年，美团和饿了么两大平台上新增的骑手就达到了近百万之多。

地摊大军也在光速壮大，包括北京、上海、深圳等一线城市在内的多个城市都放开了地摊经济，大爷大妈、俊男靓妹，甚至是小学生都走上街头摆摊。

2020年疫情第一年也曾出现过一次地摊开放潮，据说当时成都解绑地摊后两个月就催生了10万个就业岗位。只是，这一次的地摊大军，已经去掉了网红滤镜，更多属于谋生性质，卖炸串、卖烤冷面、卖手工冰粉……有人感慨，花20块就能吃到饱的时光终于又回来。

大环境并不友好，就业也会有冰河期，但中国人就像打不死的小强，给一点阳光就会灿烂，给一点水分就能游泳。

最近打车遇到一位司机大哥就跟我侃大山，他原先在湖南开厂，被兄弟卷走600w，兄弟把钱赌完了，打官司追不回；后面在广东承包工程，工地死人了，赔了很多钱；老家房子卖了，番禺房子卖了，最后开滴滴……乐观的他发现，虽然网约车人满为患，但不乏新商机，比如给网约车司机送盒饭。

几次跌倒都能爬起来，当大家都在淘金，他想做的是卖铲人。他的离奇经历让我心里怒点88个赞。

小红书上还有一位网友分享，边跑滴滴边卖钩织花，结果跑了两小时下来，滴滴只跑了50多块，花却卖了85块！

“车上的成交率更高，摆摊问了价格贵就走了，这个问了也马上不能下车，就还能沟通一下。”这位网友分享自己的心得，评论区里不少人给他加油打气。

全民搞钱的热情似乎从未如此强烈过，深圳的包租婆都开始搞创投，想赚房租以外的钱；

生活在海南的年轻人开展了“海边代写”业务，一单价格在7-35元左右，生意好时一天能接几十单；

广东在全省广泛开发“妈妈岗”，通过实行灵活工时制度，让宝妈在育儿的同时把钱也搞了，据说中山已经有1万多个“妈妈岗”；

环球时报还提出了“自雇经济”的概念，鼓励大家自己雇佣自己，靠知识和技能给自己创造就业机会，不要“等靠要”；

当然，如果自己创造不了，靠父母，有退休金的老人给孩子开发了“全职儿女”的新工种，做饭、陪散步就能收获一份工资；

有的公司哪怕老板跑路了，70个员工群龙无首，但他们仍然希望能继续干，于是以50-80K高薪全网招老板；

就连当初喊着要“整顿职场”、拒绝996、007的打工人，今年都开始担心“老板不够用”了，主动加起了班，4月全国企业就业人员周平均工作时间48.8小时，刷新了20年历史记录！！！

当然，困难还是有的，我们迫切希望新的行业风口出现，一如当年的互联网和房地产。如果暂时没有，我们希望有更多灵活的就业方式出现，比如借鉴日本的“共享用工”模式。

当时，在受疫情影响较大的日本旅游行业，大批员工处于待业状态。时值农作物收获季，许多农场却面临“用工荒”。北海道经济产业局牵线搭桥，让赋闲的旅游业从业人员参与农业生产。新用工单位按工作时间支付工资，待原企业工作恢复后，员工再返回原岗位继续工作。

搞钱的欲望不灭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不止，千万别相信中国人已躺平的鬼话！